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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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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父

次日,謝宜泡完藥浴,坐在銅鏡前任由桑厭為她梳發。昨晚溫雁給她彈琴,她本不抱著希望說那曲子真能讓她入睡,奇的是還真給她迷迷糊糊地聽睡著了,效果比安神香還顯著,就是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時睡著的,溫雁又是何時離開。

謝宜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皮,早上醒來時,她便發覺自己的眼睛能感受到細微的光亮,封正朔說三四日左右眼睛可以覆明,所言不假。

桑厭給她綰了個簡單的發髻,把披散的長發編成一個漂亮的辮子,她左右看看,欣賞自己的手藝,很是滿意。

“梳好了,漂亮的。”

桑厭攙著謝宜出門時,瞧見屋裏的那張五弦琴,想起昨天夜裏她睡不著時隱約聽到了琴聲,那琴聲總歸不會是謝宜自己彈奏出來的,她猜測問道:“公主,昨夜是殿下……彈的琴?”

謝宜的步子微微一滯,不是說其他人聽不到的麽?

“嗯……”謝宜的語氣有些支吾,“吵擾到先生了?”

“沒,那琴音可小了,不細細聽是聽不到的,只是我那時沒睡著,恍惚聽見了一些。”桑厭好奇道:“大半夜的,殿下彈什麽琴啊?”

“……”

呃……要怎麽回答溫雁半夜來她房裏彈琴?

催眠她、哄她睡覺?啊……這也太別扭了!

“咳……昨夜殿下看到屋裏有光亮,恐有事發生,就過來瞧了瞧,恰好那時候我還沒有入睡,殿下見屋裏有張琴,便說……”

謝宜頓了頓,接著說:“便說可以彈個安神的曲子。”

“是這樣啊……”桑厭見謝宜臉上略顯窘態,便不再談論這件事,“我昨夜從房間出來時,應當是忘了滅燈,下次不會忘了。”

下午封正朔在給她放指尖血時,詢問她眼睛可有什麽變化?

謝宜如實回答:“看不見物體的模糊輪廓,但能感受到很微弱光亮。”

“需要時間將毒素排凈,期間視物會越來越清晰,直至完全覆明。”封正朔囑咐道:“在能看見物體大致輪廓形狀的時候,你一直睜眼觀望,會讓眼睛很疲憊,到那時你要麽閉著眼睛,要麽用遮光的布帶遮住雙眼,到覆明時再取下來。”

謝宜:“好,多謝先生,虧得有先生醫治,我的眼睛才能恢覆。”

“不必客氣,為醫者,理應如此。”

晚飯時,封正朔提到明日量重山下的松石鎮有熱鬧的集市,他要帶著姜落葵和喻澄下山采買些藥材,留他們四個人待在院中,並讓溫雁和奚濯給他修一修池子邊的假山造景。

‘咚咚。’房門被敲了敲,封正朔看著手裏的書本,頭未擡起,“進來吧。”

“先生。”溫雁拱手問好。

封正朔擡起頭,滿屋燭光微黃明亮,面前之人欣身玉立,上次溫雁回量重山是他剛剛及冠的時候,過去四年,容貌身形未有大的改變,整個人也越發沈穩自若。

封正朔:“屋裏只有我們兩人,還要繼續喊先生嗎?”

“……舅父。”

“不回房休息,找我有事?”

“聽舅父說,明日要下山采買藥材,若是鎮上的集市沒有舅父想要的藥材,我可寫信回京,讓人送來。”

封正朔笑了笑,問道:“是作為我醫治那位謝姑娘的診金嗎?”

不等他回答,封正朔接著說道:“你待那位謝姑娘很不一般啊,人家為了救你的下屬朋友受了傷,你要還這個人情,也不是非得親自送人來這兒吧,奚濯又不是不認得回量重山的路。”

封正朔起身走向溫雁,打趣道:“你別說你對她沒有存著其他的心思?”

溫雁不急不忙地反問:“舅父什麽時候對這種事情有興趣了?”

封正朔:“什麽叫這種事情?自家孩子的終身大事,我當然得重視。”

封正朔嘆了口氣說道:“奚濯我並不憂心,只是你……”

“你想做的事情,我幫不了你,也勸不動你,只是你如今身處高位,掌權握勢,整個人變得越發沈默陰郁。”封正朔拍著他的肩膀,正色道:“如果真有一人能伴你身側,攜手共進,也是好事一件。”

“我沒想那麽多,舅父。”溫雁淡淡笑了笑,“我不打擾舅父休息了,如果舅父有需要的藥材,再同我講。”

封正朔垂下手:“罷了……你們都長大了,自己的事情心裏有數,回房歇息吧。”

“對了。”溫雁剛要出門,封正朔提醒道:“明日你和奚濯要記得幫我修假山造景啊。”

“好。”

第二日一早,封正朔就帶著兩個徒弟下山了。

桑厭陪同謝宜泡完第三次藥浴,剛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,白色炊煙從房頂瓦片的縫隙間溢出飄散,坐在廚房門外的石桌邊上,還能聽到裏面拉風箱運作的聲音。

午飯吃的是餃子,溫雁和奚濯在廚房裏忙活做出來的,味道不錯。

吃到一半時,桑厭進廚房把熱在竈臺的湯藥倒了一大海碗,端出來放在石桌上,“公主,先把藥晾晾涼,吃完餃子剛好可以喝。”

藥汁苦澀,謝宜尚且能忍受,只是那味道刺鼻沖人得很,她對各類氣味本就更為敏感,不用拿近就能聞到。

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喝,太折磨人了,謝宜都是一口下去,直接把碗中的藥汁不間斷地喝完。每次喝完桑厭會給她一杯準備好的蜂蜜甜水,甜水入口,沖淡了藥汁的苦味。

謝宜的眼睛已經可以瞧清各類物品的輪廓形狀,記著封正朔的叮囑,桑厭給她找了一條黑色的綢帶蒙在眼睛上。

封正朔一直提及的,要他們修整的假山造景是十分龐大的,處在挨近水渠的池邊上,借著流動的水,在崎嶇不平的假山上,形成小型的瀑布、河流,甚至上邊還建了個小池塘,兩個銅盆那般大,裏面養著個頭極小的金魚。除此之外,假山上還有縮小的房屋樓閣,木橋石梯,光禿的石面上布著各種易活的綠色苔蘚和矮小植株。

溫雁和奚濯在檢查有哪些地方需要修繕,桑厭就帶著謝宜在池塘邊曬太陽。

這假山是奚濯少時一個人一點一點築建好的,是送給封正朔的生辰禮,造景很精巧漂亮,封正朔也很喜歡,只是時間久了,山體有些下沈傾斜,上面那些木制的房屋和橋,風吹日曬水淋的,已經開始發爛了。

“這個造景是好漂亮,好似一處可以悠閑避世的世外桃源。”桑厭笑著說道,“公主覆明後瞧見的就是更漂亮的了。”

謝宜還未開口說話,一陣‘汪汪’的狗吠聲由遠及近,下一刻元宵興奮地跑過來,撲到她的腳邊。

還好謝宜坐著,不會像上次那樣被撲倒。

桑厭用手逗弄元宵的尾巴:“它好像很喜歡公主,老是喜歡繞著公主打轉。”

謝宜猶豫著伸出手,碰到它毛茸茸的腦袋,輕輕摸了摸。

“汪……”元宵朝她開心地叫喚。

謝宜展顏一笑,又順著脊背摸它。

眼睛即將覆明,謝宜心裏也輕松了不少,知道元宵對她也沒惡意,她就陪它玩了一會兒。

桑厭待著無聊,找了兩個魚竿來,問她:“公主,釣魚嗎?我看到池塘裏有幾尾肥美的魚,我問過殿下和奚濯了,可以釣來吃的。”

得到肯定的答覆,桑厭將椅子移近池邊,兩人釣魚時,元宵就乖乖趴在腳邊打盹。

桑厭與她閑聊:“甘州最有名的吃食是酥魚,便是京城最大的酒樓都難以做出那般味道來,可惜我不擅長廚藝,不然可以讓公主嘗嘗正宗甘州酥魚的味道,但是奚濯做的松鼠桂魚也很不錯。”

謝宜:“先生很喜歡吃魚?”

“是啊。”桑厭奇道,“公主不會和殿下一樣不吃魚肉吧?”

“不是不吃,只是我兒時被魚刺卡過嗓子,之後就不太喜歡了。”她釣魚就是圖個趣,她很少吃魚肉。

過大半天了,他們修假山的都修好了,她們倆的魚竿還沒有任何反應。

“公主,我去對面釣,你有事喊我。”桑厭準備換個地釣,謝宜有些昏昏欲睡,迷糊地應了聲。

謝宜這兩日睡眠好了些,背靠著椅子,點頭打瞌睡,堪堪睡著之際,手裏的魚竿劇烈抖動起來,謝宜驚醒,緊緊握著魚竿。

有魚咬鉤了,元宵也朝著水面興奮地叫了幾聲。

謝宜正欲收竿將魚帶出,她還沒使多大勁,魚竿就猛地一收,隨即是魚兒落在地上,掙紮抖動的聲音。

“還真釣到魚了。”溫雁的聲音清冽帶著微微的笑意,一瞬間讓謝宜有些發楞。

“公主。”桑厭從對面激動的小跑過來,“真的釣到魚了,還是條很肥的。”

封正朔三人回來時,溫雁和謝宜在前廳喝茶,奚濯和桑厭正在廚房準備今夜的晚飯,奚濯要大展他的廚藝,桑厭則是打下手的。

姜落葵說她給他們幾人帶了好吃的回來,是在集市上買的。

“什麽?”謝宜好奇是什麽好吃的。

“糖葫蘆,吃嗎?”黃皮紙裏包裹著好幾串圓滾紅潤的糖葫蘆。

謝宜點頭道:“吃。”

溫雁拿了一串剛準備給她,看了看謝宜黑綢蒙著的眼睛,又看了眼糖葫蘆上尖銳的竹簽頭,“等一下。”

謝宜等了一會兒,手裏被塞了一個瓷碗,不是說是糖葫蘆嗎?

她不明所以地摸到碗裏的勺子,在碗裏攪了攪。

得,這麽吃糖葫蘆,她可能是頭一個了,跟吃湯圓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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